六月七日

路漫漫其修远兮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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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就是家05

 

三儿:

    十一岁了,生日快乐。

    你爹我好久没给你写信了,三个月前你烦啦哥的爹去了,哼,他蛮得很,我花了好多口舌才让他愿意住进来。院里也没别的屋了,我把他和他娘安在了你房间里,别怪爹哈,你那小破间子也怪委屈他娘一个大家闺秀了。之前和你说的,你迷龙大哥讨了个新老婆新儿子,那雷宝儿真是个精灵鬼,还会跟迷龙作对,可讨喜了。你呀就是个呆子,别人打你不还手不吭声,唉呀,真是个龟儿子。

    不过最近我们倒是遇上了一个奇怪的人,叫龙文章,个子不高身材不壮但结实得很。你烦啦哥说,他就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疯子。我倒是觉得这个人还不错,对这帮孩子还挺好嘚,每次来都撒些糖儿果儿,有一次还带了一大罐什么巧哥力给烦啦,那可不是我们这儿小卖部卖的便宜货,烦啦看见时脸色都变了,我问死啦死啦,哦对,烦啦给他取名叫死啦死啦,你说这俩人咋这么冤家对头呢。我就问他,这宝贝值多少啊,他就笑得一脸意味深长。(这词是这样用不?我看死啦死啦给我买的报纸学来的,涨知识咧!)你烦啦哥当场就怒了,他一举起罐子刚想砸,嘿嘿,底下那帮娃子就眼冒青光一哄而上大有你争我抢之势。(一群穷得只剩下肚子的吃货!)烦啦就大吼一声“滚!”哎呦,你烦啦哥总是别别扭扭拐弯抹角的啥时候这么一针见血直抒胸臆过?小娃娃们见着好吃的谁还认谁啊,早就开抢被烦啦紧紧护在怀里的宝贝儿了。那天是个大晴天呢,这一两个月来的雨天大概也要过去了,我听见烦啦“诶诶!呀呀!”在大叫,不辣蛇屁股豆饼要麻笑得可欢啦,阿译在旁边弱鸡一样地劝架。这时候死啦死啦突然转过头来问我:“老头子,这值多少?”他的眼睛亮晶晶的,一脸奸猾的贼气,怪不得能把烦啦收拾掉。但我觉得他问得很真诚,三儿啊,那时我没怎么想,但我现在想一想,想着如果你就在那里,和他们一起玩笑打架,那得值多少啊,你爹我把整副身家卖掉都值不了。

 

    唉,你看你爹,都大把年纪了还小孩子样地掉眼泪,糊了这纸你又该抱怨看不清了。你大哥啊,我是很久没见了,打工都不知打到哪里去了,你二哥呢,还好,时常惦记着我们,不定时地寄点钱回来,写完给你的我就要写信给他唠叨唠叨了。

 

    你烦啦哥说写信要分段,不然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你看得难受。他在你床上睡下了,还催我快点写完熄灯,这个小娃娃。可我心里明白,他心里软得很呢,不想我因为你的事总是伤心,死啦死啦给他的宝贝他藏在屋里,啥时候不高兴了就拿出来吃一块,又不舍得那么快吃掉。死啦死啦说要他继续上学,那也是,烦啦这么聪明,总不能连高中都不读完吧,还是钱的问题。死啦死啦说要供他,烦啦直接就翻脸了,一连几串又骂爹又骂爷又骂祖上太先的。烦啦烦啦,死啦死啦,这俩人怎么就对上了呢。命这东西也真是奇怪,烦啦以前在他老爷子的家法下活得可累了,我也心疼啦,想起你还在这儿的时候我老骂你龟儿子,你也不好受吧。现在有人疼他啦,像父亲,像兄弟,又像,嘿嘿,别像你大哥那样污啊。可是烦啦他又烦啦,这份疼他总觉着消受不了。不过,消受不了也别拿着宝贝儿出气啊,今晚他又跟死啦死啦闹了,小孩子脾气,整罐子拿出来一块块塞进嘴巴里,这是要当松鼠呢,还是仓鼠呢。刀子嘴豆腐心,他也不忍心吃掉这么多,把剩下的数了再数念念有词一脸悻悻地藏回去了。

 

    瞧着呗,小孟子哪斗得过龙皇爷啊。读书好,读书好,三儿,要是你在这呢,爹怎地也要供你读书,读书好啊。我是不知道龙文章这个我们才认识不久的人干哈对烦啦这么上心,也许是孟老爷子的嘱托呢,但只要他对烦啦好,也治得了这个小滑头,有什么不好呢,看他对娃子们的关心,对迷龙酒量二两陪喝舍命的情谊,有一次烦啦暗暗对我说:“兽医,您不知道,死啦死啦可怕您啦。”我就纳闷了,“为,为什么呀?”“您慈祥善良无私奉献呗。”烦啦还是那副嘴脸。可我觉着挺好的,人总得怕个东西是吧,什么都不怕的人才最可怕。他怕我呢,怕我这个被烦啦骂无能被娃子们笑多事的老头,要是哪天他对烦啦不好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可以派上点用场吧。

 

    夜好深了,三儿啊,爹没礼物送你,怪矫情的。

    

    但是今晚的月亮好圆好亮啊,让夜也没那么黑乎乎的了。如果你在哪里抬头看见了月亮,就当是爹给你的礼物吧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父   郝西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XX年X月X日

 

   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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